林传伟案发生后，中国银行福建省分行坚持用“案中人”教育“身边人”，集中开展警示教育。图为该行警示教育大会现场。 （驻中国银行纪检监察组供图）
8月1日，中国银行福建省分行纪委向分行财务管理部下发纪律检查建议书，要求在做好涉案供应商未了项目资金结算专项审计、供应商关联关系排查、采购领域全流程制度规范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林传伟案以案促改工作，更好发挥财务采购依法合规服务保障发展的作用。这是福建省分行按照总行专项整治部署要求，推进以案促改、以案促治的一项举措。
2021年2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中国银行纪检监察组联合江西省纪委监委严肃查处了福建省分行原党委委员、副行长林传伟严重违纪违法案。针对案件中林传伟利用分管集中采购业务的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问题，2021年12月至2022年9月，驻中行纪检监察组会同中行党委在全行推动开展集采领域专项整治。
高价门面牵出省行副行长违纪违法案，联合办案机制发挥作用
2020年上半年，驻中行纪检监察组收到信访举报，反映时任中行福建省分行副行长林传伟将自家门面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出租给供应商。
“这一线索引起我们的关注。”驻中行纪检监察组第三监督检查室主任赵劲松告诉记者，福建省分行的集中采购业务正是林传伟的分管领域，可能存在利用门面出租进行利益输送的问题。
驻中行纪检监察组对问题线索进行初步核实，信访反映情况属实，同时还发现林传伟本人及其家属存在收受多名供应商礼品礼金，以及与供应商大量资金往来的情况。
2021年2月，在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第三监督检查室统筹指导下，驻中行纪检监察组和江西省纪委监委组成联合专案组，对林传伟进行立案审查调查，“室组地”联合办案机制迅速运转起来。
“案件查办过程中，驻中行纪检监察组利用熟悉银行业务、擅长大数据分析研判的优势，从林传伟与供应商大量资金来往数据中寻找蛛丝马迹；江西省纪委监委抽调精兵强将，充分发挥办案经验丰富的优势；此外，林传伟主要在福建任职，福建省纪委监委也积极配合，多地同步启动、齐头并进，迅速锁定相关人员和犯罪证据，案件实现快速突破。”赵劲松表示。
证据面前，林传伟对自己利用职务便利插手干预采购招标、为供应商承揽装修工程提供方便、收受供应商大额贿赂等违法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经查，林传伟还存在违反政治纪律、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和组织纪律、廉洁纪律、工作纪律、生活纪律等问题。2021年7月，林传伟受到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并收缴其违纪违法所得，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
“林传伟案的查处，揭开了福建省分行多年以来集采领域腐败问题的‘盖子’，对中行全行集采业务整治起到强大的震慑和推动作用。”赵劲松说。
滥用招标方式、随意追加预算……集中采购有章不循、有规不依
与金融领域其他利用信贷审批权牟利的案件不同，林传伟主要利用自己日常管理的职权便利，通过帮助特定关系供应商承揽装修等项目收受好处。驻中行纪检监察组认为这是一起“非常典型的金融系统非典型案件”。
“有章不循、有规不依是林传伟案最大特点。”赵劲松告诉记者。调查发现，林传伟在其分管的集采领域，尤其是招投标环节，不按规定操作，利用多种手段为特定供应商行方便，以牟取私利。
滥用招标方式。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招标投标法实施条例》，国有资金占控股或者主导地位的依法必须进行招标的项目，应当公开招标；但因技术复杂、有特殊要求或者受自然环境限制，只有少量潜在投标人可供选择的，可以邀请招标。为了帮助特定关系供应商多拿项目，在林传伟的授意或暗示之下，应公开招标的不公开。据统计，2012年至2020年期间，福建省分行应予公开招标的20个项目中，仅有4个公开招标，其他均采用单一来源或邀请方式直接将工程交给了林传伟的关系人。此外，在387个通过集采流程的装修项目中，有90%以上也是通过邀请招标的方式选定供应商。赵劲松告诉记者，分行办公楼以及营业网点装饰装修工程并无专有技术和特殊性要求，市场竞争充分、可选择性较大，既不适用单一来源，也不适用邀请招标。“林传伟大量采用这两种方式，就是为了确保让特定关系的供应商能够拿到分行的装修项目。”
随意追加预算。按规定，项目预算调增需附有相关依据，调增幅度大的还要经行长办公会集体研究决定。然而2012年以来，与林传伟关系密切的两家装修公司先后承接福建省分行74个项目，其中45个涉及预算调增，有的增幅甚至达到47%。这些预算调增都由林传伟一人决定，有的甚至没有调增依据，预算调增呈批件上仅有一句“根据林副行长指示，对该项目追加预算”，为特定关系人利益输送提供了巨大操作空间。
不按规定管理供应商。中国银行《采购项目选型入围管理办法》对于供应商合作期限和不良行为管理有明确规定，供应商选型入围首次合作期限不超过3年，首次及续聘合作期限最长不超过6年；供应商违反国家法律法规，围标、串标，损害银行或其他投标人利益的，应取消入围资格、禁止参与本行采购活动1至3年。为使特定关系供应商能长期承揽装修项目，林传伟不按规定管理。福建省分行2012年共遴选入库12家装修供应商，其中11家入库超过9年未按制度调整，9家中的6家还曾被列入失信企业名单或存在法人被行政机构处罚、涉案涉诉等情况，也未按规定清退。更有甚者，入库的12家供应商中，有7家公司名义上法人代表各不相同，实际上暗地里均由其中一家公司老板控制。
“每次工程招标，表面上有多家公司竞标，但无论哪家中标，均是这家公司安排施工。项目竣工结算后，资金均流向这家公司账户。”赵劲松说，这种行为正是在林传伟的默许与纵容之下产生的。经查，林传伟多次通过上述手段，为他人在供应商入围、办公楼装修、网点改造和家具采购等方面谋取利益，收受贿赂达1325万元。
为特定关系供应商大开绿灯的背后是集中采购业务的长期失管失控
从立案审查调查开始，驻中行纪检监察组就与中行党委同题共答、同向发力，协同推进以案促改工作，深刻剖析案件暴露出的问题不足、发生的深层次原因，统筹衔接“当下改”与“长久立”，既着力解决面上问题，也着力解决根源问题。
据介绍，林传伟明目张胆违反制度规定，为特定关系供应商大开绿灯的背后是集中采购业务的长期失管失控。
同级监督履行不到位。自2011年3月任福建省分行党委委员、副行长兼财务总监以来，林传伟在省行任职多年，资历深、资格老，时任省行党委书记对林传伟本人分管的业务以信任代替监督，未切实履行好对班子成员的教育、管理、监督责任。“在需要‘一把手’签批的程序上，党委书记对林传伟盲目放权甚至是纵容。”赵劲松说。其他班子成员因林传伟的资历也多对其“敬让三分”，不愿监督，甚至在听到行内干部员工对林传伟与供应商打得火热议论纷纷的情况下，既没人对林传伟提提醒、扯扯袖，也没人及时向上级组织反映。2022年5月，已退休的省行原党委书记因履行全面从严治党主体责任和第一责任人责任不力，管党治行失职失责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在全系统点名通报。总行党委责成福建省分行领导班子召开专题民主生活会进行对照检查反思，并对分行班子成员开展了集体约谈。
对于银行集采业务重视不够、监管缺位也是导致该案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无论是总行还是分行，大家更多把注意力放到对信贷审批业务的监督检查上，而忽略了诸如装饰装修集中采购这类服务保障性工作背后隐藏的巨大贪腐风险。”赵劲松说。自2011年以来的十余年间，福建省分行从未对本级采购业务开展检查。近6年来，总行相关部门也没有对福建省分行采购业务进行专项或现场检查。
轮岗制度空转，岗位长期不轮转、不交流，也为林传伟提供了“便利”。林传伟在福建省分行财务管理部门一路从科长成长为部门总经理，在担任福建省分行副行长的十余年间，一直兼任财务总监，分管财务和集采工作，担任省分行集中采购评审委员会主任。林传伟把分管领域当成个人“自留地”，不仅对省行的集采业务有绝对话语权，甚至公开插手下级分支行的集采项目。“在省行分管财务的副行长岗位上，林传伟手握关系二级分支行的两大权力。”赵劲松解释，一个是二级分支行费用资源分配权，另一个是业务绩效考核权。一些二级分支行的负责人认为得罪不起林传伟，对其肆意插手干预分支行的装修项目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以林传伟的“意思”为主。
省行集采部门重要岗位人员行为失范，成为林传伟违规操作的“帮手”。多名工作人员被供应商拉拢腐蚀，负责集采招标的经办、主管、部门负责人与林传伟一起参加供应商安排的宴请。有的逢年过节收受供应商的年货节礼，有的长期与供应商有资金往来。林传伟违规插手集采项目，相关人员明知其不符合规定，但不抵制不报告，唯命是从、顺意而为。
“我们对相关岗位人员问题线索进行分析研判，对7名省行党委管理干部和2名主管级干部作出职务或岗位调整，对7名省行党委管理干部进行提醒谈话，对涉及与供应商有资金往来的问题线索正在处理。”福建省分行纪委相关负责人说。
坚持一体推进“三不腐”，以案促改做好“后半篇文章”
中行党委、驻中行纪检监察组坚持一体推进“三不腐”，运用林传伟案件在全行开展以案促改工作，督促推动集采中心及相关部门开展专项整治，努力实现查处一案、警示一片、治理一域的综合效应。
针对林传伟案件暴露出的集采业务领域问题和薄弱环节，总行集采中心在全行集采条线开展专项整治工作。全面梳理供应商入库管理、招标方式选择、项目预算管理、工程费用结算等情况，重点查找有章不循、违规操作、失职失责、吃拿卡要等问题。坚持严字当头，坚决惩治违规违纪行为，对排查出的问题紧盯不放，加大问责力度，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形成震慑效应。截至目前，共收到33家分行和7家综合经营公司的反馈，自查问题2726个，已整改2526个，处分84人。福建省分行率先完成专项整治，全面完善升级采购领域重点环节管控措施，修订完善采购领域制度11项、延伸制定其他财务管理制度5项，力图打造采购“阳光工程”。
推动完善权力运行监督机制。2021年8月，总行下发《中共中国银行委员会关于发送加强对“一把手”和领导班子监督若干措施的通知》，进一步健全对领导班子权力运行制约和监督的机制，明确24项具体措施。驻中行纪检监察组会同中行相关部门建立了采购供应商负面清单，严格限制不良行为供应商参与中行集中采购业务；推动中行党委制定《领导干部插手干预重大事项记录和报告管理办法》，加强对领导干部插手干预包括集中采购、工程招投标等重大事项的监督。福建省分行细化制定“一把手”、纪委书记、班子成员的责任清单，进一步强化党员干部教育管理监督，推动“一把手”监督有力、同级监督到位、下级监督及时，管住用好各级领导干部。
针对案件暴露的监管不到位、干部员工异常行为失管失察问题，总行内控与法律合规部对集采等领域人员开展异常行为排查，将总行党委管理干部纳入风险排查范围，对与供应商有资金往来、日常交往过密的人员，高度关注异常现象背后的违纪违法问题。
“坚持制度管人，落实异常行为常态化治理机制，创新建立干部个人重要事项报告、领导干部插手干预重大事项记录报告、操办婚丧喜庆事宜管理、重点关注人员管控等制度机制18项。”福建省分行纪委相关负责人说。
充分发挥案件警示教育作用，上紧行内员工尤其是领导干部的思想发条。总行党委和驻中行纪检监察组共同研究审定林传伟案件通报和警示教育片《失算的人生》，组织在一级机构领导班子成员、二级机构正职、全行财务管理和集中采购条线，以及承担部分采购职责的信息科技、总务、安保、工会等部门有关干部中开展警示教育。同时，督促各一级机构党委召开专题民主生活会，对照案件集体查找解决在加强党的建设、干部监督管理、落实制度机制、构建良好政治生态等方面存在的问题。（ 本报记者 吕佳蓉 ）